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让党员干部打个样

记者赶到花马李村,村支书李传伟的妻子,赶紧出门,躲着不见。

李传伟坐在板凳上,点着烟,狠吸了几口:“移风易俗,俺媳妇支持。党员干部不带头,群众工作不好做。”

一旁的干部插话说,李支书嫁闺女,少要彩礼、节俭办事,在家顶了不小的压力。

年前,闺女定亲。男方按“老规矩”,要送六万六到李传伟家。

“谁家闺女不出嫁?都要高彩礼,恶性循环。”李传伟打定主意,降低彩礼,又怕妻子这一关不好过。

他先到镇党校,听了一堂移风易俗党课,回来给妻子传达政策。妻子的脸一黑,不吭声,给李传伟来了个“闷头顶”。

他不死心,接着说:“少要彩礼是好风气,咱当干部,得先支持。”无论咋说,妻子不表态。

正巧,张桥镇镇长史云洁来村里。李传伟拉上镇长,到家说服妻子。妻子一见有领导来说彩礼,把门一关,扭头就走。

不久,县里下发文件,要求党员干部操办本人和直系亲属的婚嫁,必须提前3天向县纪委或单位党组织书面报告;必须执行新标准,否则给予党政纪处分。村与乡镇签订目标责任书,把移风易俗纳入年度考核,工作不力追究主要领导责任。

李传伟立马签订《移风易俗承诺书》,拿到妻子面前。这回,妻子不再坚持,答应只要1.6万元。

上党课,统一党员干部思想;下文件,约束党员干部行为。目前,柘城基层党校进行88场次移风易俗培训,受教育者达1万多人次。

管住了干部,还得引导群众。

农村人爱看戏,柘城在戏上做文章,县里新编的好几出戏,演了500多场,受教育群众10多万人次;新拍微电影《雷哥定亲》《鬼火》,网络点击量超过百万。各村街头贴宣传画,村委会打开大喇叭……宣传铺天盖地,村村不落。

最受欢迎的戏是《请闺女》。

戏里说,张玉米嫁给李瓜秧,一个月也不回娘家。老两口不放心,前去看闺女,这才发现,李瓜秧相亲时用的楼房、送的彩礼,全是借的。为了还账,小两口被迫住进破屋子。

“‘怨你怨你都怨你,把闺女当成取款机。’听戏词,笑中含泪,入心入肺。”张桥村村支书张文彬说。

新戏虽好,村民单是看热闹。真叫谁家简办红白事,谁也不想伸头。咋办?“软”要宣传,“硬”要约束。

柘城制定操办红白事的参照标准,经过群众表决,全部上墙公布:订婚彩礼不得超过两万元;提倡婚事1天办结,3天回门不请客;取消新人下车礼金;收受贺礼、礼品、礼金,农村控制在100元以下;迎亲车队不超6辆,行驶中不放鞭炮。婚宴严格控制宴请人员范围,只限近亲属;每桌10人,自请厨师的,含烟酒不超过300元。

干了十几年村支书,张文彬清楚,农村的风俗根深蒂固,要想“全面开花”,先得攻破“第一家”。

“第一家”选谁?住在村委会对面的张华涛。他家的闺女叫张妮,今年23岁,正要定亲。张家搞运输,不差钱,光看新盖的二层楼,房子多达10间,咋也住不完。张华涛觉得,彩礼少了没面子,要8万元,不高也不低。

张文彬登门,劝张华涛降彩礼,被一口回绝:“规矩咱支持,不过俺家不出这个头。”

第二次,张文彬带了俩“帮手”——村道德评议会副会长张保国、成员张超亮。道德评议会里有村干部、老支书、老教师,专门助推移风易俗。谁家要的彩礼多,他们上门做工作;谁家要办红白事,他们蹲点守到头;谁家做得好,他们推荐参评“好媳妇、好妯娌、好婆婆”。

张保国进了门,苦口婆心:“彩礼要高了,婆家去借钱,将来还不是你闺女还债?到时候,闺女在婆家抬不起头。”

“彩礼高,名声孬。人家笑你‘卖闺女’。”张超亮用上激将法。

“理儿咱都知道。话说回来,别人都要七八万,俺闺女要两万,街坊亲戚不戳脊梁骨?”张华涛顾虑未消。

张保国又劝:“有人说闲话,你就往道德评议会身上推。咱又是搞宣传,又是立村规,看谁敢反对?”

张超亮警告:“谁一意孤行,不遵守新规矩,红白理事会不去他家‘问事’,不去帮忙。”

张华涛一家商量,妻子、女儿同意只要1.1万元彩礼。结婚那天,张家不派人送亲,免得男方多摆宴席。婚后3个多月,两口子一个做生意、一个照顾家,幸福美满。张家被评为“移风易俗光荣户”。牌子挂在家门口,谁路过,谁竖大拇指。在张华涛影响下,他的大哥、二哥嫁闺女,也基本按照新规矩,一家要了2.6万元,一家要了1.1万元。

“过去谁要得多,谁有面子;现在谁要得多,谁是财迷。大喇叭每天广播一次,好的亮亮相,坏的出出丑。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,没人再敢公开要高彩礼。”张文彬说。

红娘变身破旧“急先锋”

景素霞是个老媒人,过去说媒,碰到女方出难题,就让男方多出钱,把事儿摆平。移风易俗后,她一边要说成媒,一边要降彩礼,有点“作难”。

去年冬天,景素霞说一桩亲。男的在张桥镇,家境一般。女的住安平镇,地偏彩礼高,张口就要12.8万元,外带40斤牛肉、40斤羊肉、40斤猪肉、100斤果子、4箱酒、30箱饮料和饼干。

“新规矩不允许要高彩礼,这不是砸我的饭碗?”景素霞说话“能甜能咸”。这回,她决心使大劲,把彩礼压下来。

女孩儿听说要把彩礼降下来,嘴立刻噘起来:“俺长得不差,身价也不低。人家要十几万,为啥叫俺要两万?”姑娘红着脸,低下头,就是不愿意。

一趟不行,景素霞冒着严寒,连跑几回。姑娘还是不给好脸色。景素霞改变策略,劝女孩的父母,一点一点把彩礼降到八万八,再降到六万六。

“咋也得降到两万以下!”景素霞拿出随身携带的《红娘证》,晃了晃:“县里、乡里成立红娘协会,先是培训红娘,又发了证书。每个红娘都宣过誓,签了承诺书。凡是说成的亲事,彩礼一律不能超过两万元,媒人答谢礼不能超过2000元。如果索要高价中介费、哄抬婚嫁彩礼,取消会员资格。”

“闺女的面子实在过不去。你别急,我再劝。”娘劝了女孩半天,最后一拍大腿:“两万就两万,冲你跑这么多趟,我应了!”

事后,男方对景素霞交了实底:虽然当面说,十万八万出得起,那是打肿脸充胖子。女方真的要,只能出去借。“您帮着省了十几万,恩情得记一辈子。”

降彩礼,谁劝最管用?媒人。柘城成立县、乡两级红娘协会,吸纳了659位红娘。红娘们像659个警报器,紧盯着高价彩礼;又像659把剪刀,直接剪断旧俗的“根系”。

走出张木堂村,见白色墙壁上写着几条标语:“红娘协会登场,高价彩礼立降”“红娘出手,彩礼赶走”。看来,一度以利为先、推高彩礼的红娘,如今变成了倡导新风、推动自治的“急先锋”。

县里一位干部说:“对媒人、婚介公司、婚庆公司、农村流动包桌等行业加强管理,规范流程、标准,同时成立红娘协会、红白理事会,遏制高价彩礼、大操大办,是柘城一条重要经验。”

难在“一盘棋”,谨防“一阵风”

从张桥镇向南,就是鹿邑县玄武镇。两镇百姓常有通婚,但如今风俗大不相同。

前不久的一个下午,记者驱车10公里,从张桥镇赶到玄武镇马庄村。顺村道往前走,路边是一个卫生室。正值午后,屋里没有病人,只有两名妇女蹲在地上,手指翻转,加工女鞋装饰品。一番攀谈后,我试着询问当地风俗。

“有人娶咱村的闺女,今儿来‘押帖’,怕丢了面子,先打听一下,这儿是啥规矩?”

“一般不下12万。要是你家有钱,彩礼更高。”穿红衣服的妇女说。

“不是要求移风易俗嘛,咋要这么高?”

“啥移风易俗?一直是这规矩。你想拿多少?”妇女反问。

“彩礼降到两万以下,红白事儿不大操大办。”

“两三万?那也中,别怕人家笑话你。”另一个穿长裙的笑着说。

门一开,进来一个中年男子,个头儿不高,精瘦精瘦。听见议论彩礼,他也加入进来:“这三里五村,‘押帖’不但要礼金,还要‘看小件’,也就是女方陪嫁的家电,冰箱、洗衣机、空调,算下来五六万元。钱由男方出,女方挣脸面。”

聊起张桥镇的变化,男子不由感叹:“十里不同俗,一里改规矩!柘城与鹿邑虽然交界,没想到彩礼差这么多。人家的闺女外嫁,少要彩礼;这里的闺女外嫁,不好协调。”

移风易俗难在不能“一盘棋”。各乡镇的推进情况也参差不齐。张桥镇改得快,彩礼统一定在两万元以下。安平镇离城远,彩礼重,普遍在10万元以上,先降到5万元。

移风易俗,不能只刮“一阵风”。柘城所有的村成立红白理事会,实行会长负责、工作例会、公开办事三项机制,定期召开座谈会。乡镇、村建立移风易俗工作台账,详细记录每件婚丧办理事宜。县里统计,全县515个村、社区建立红白理事会,半年多操办1000余户婚丧嫁娶,节约开支8500多万元。为此,有10个红白理事会受到表彰,每家获得奖金1000元。

有奖有罚,有堵有疏。对婚丧嫁娶大操大办的党员干部,柘城县纪委严肃查处;对违规大操大办的村民,乡镇取消其参与评先资格,是低保户的取消其低保资格。同时,柘城县文明办、妇联、电视台合办相亲会,为700对青年男女搭起鹊桥。县委宣传部牵头,举办简朴热烈的集体婚礼,市县领导证婚,新人们喜结连理,节约费用200多万元。

在柘城,摒弃“天价彩礼”的观念日渐深入人心。“以财为准”,正渐变为“以人为准”。据网络投票、调查问卷统计,移风易俗活动开展之前,8至10万元彩礼占全部婚嫁数的30%,现在下降到15%;36%的家庭把婚嫁彩礼定为1至3万元。不过,乡村婚俗观念根深蒂固,改变并非一朝一夕之事。

“反对红白事大操大办、铺张浪费,声势大,见效快。但这事明面上的好监督,私底下的确实不好监督。”一位红娘道出了自己的担心,“表面看谁也不敢多要了,可私下里,女方追加彩礼,男方能不给?不少人在观望,新风到底能坚持多久?”本报记者 马跃峰

责任编辑:肖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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