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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违的文学

见过范雨素的人知道,她是推开门随处可见的那类人。紧绷、寡言、小心翼翼,不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异乡人能从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。

如果说有点不同,这改变也许是从文学小组成立那天开始的。

2014年秋,工友之家文学小组宣布成立。那天,几名创立者站在院子中央,抄着大喇叭冲工友们喊话:往后,每周日晚,喜欢文学的工友都可以过来听课!

文学小组的成立是皮村的小事,却是工友们心头的大事。小付回忆,范雨素是文学小组最早的一批成员,几乎每次都来。让小付没有想到的是,文学小组的队伍日趋壮大,工友之家挤满了对文学渴求的人。他们视文学小组为“有点神圣的地方”。

在某种意义上,文学对于他们意味着苦难的转移、宣泄和消解。对于靠体力活维生的工友们来说,每天十几个小时的辛苦劳作完毕,实在有更加轻松的选择。然而,他们需要。一些生活中抗拒不了的压力、疲惫、折磨、刺痛,还有日复一日的无意义、无成就感,时而把他们推向被压抑的极致状态。

他们的感受浓烈,在书中总能看到“能替他们说出来”的人。他们从中看到了文字的力量。用范雨素自己的话说,“生活很苦时,看书就能让自己什么也不想。”在慧瑜老师的鼓励下,工友们每每以笔呈现出来,触目惊心。

每周上文学课,参加文学小组活动的日子,是范雨素一周翘首以盼的。不多言语的她在课堂上发言特别踊跃,甚至有时是手舞足蹈的。“来到这个院子里我觉得我特别有尊严,没人歧视我。”

在小付看来,范大姐读书庞杂,从鲁迅、沈从文、萧红,到路遥、张承志、赵树理……那些有名有姓的作家她都喜欢,提起谁的作品她都知道,属于那种“资深的文学爱好者”。

范雨素像燕子一样欢快地对记者说,喜欢北京的原因,书多算一个。“我对国图、首图,很熟悉!”

她尽管纵情表达。那些年读过的书以一种不起眼的方式在范雨素身上留下印记。加上爱阐发些独立的思考,两篇手稿一经“正午”发出,令这印记宿命般地被人看到。多少年来淤积于胸的情感,在文章里得到释放。“有些片段,范大姐多次找我谈过,我知道她对她的母亲、对她的亲朋好友是深有感情的。她的生活阅历太多了。这些年,那些没被表达过的感受一直在胸口。”张慧瑜说。

如果命运曾试图拉她下水,文学无疑充当了托起她的那股力量。两种经验深深影响着她。一种是从小到大,亲身经历的一些变故和不幸;另一种与此平行的经验是,她读过的文学作品中与她现实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,还有那些大人物、小人物说出的大道理。

跟范雨素有着相似感觉的,还有以王春玉为代表的一些工友们。用张慧瑜的话说,他们没有被现实压垮,幸亏有文学。

在工友们常常进行圆桌讨论的一张大桌子上,记者发现了两本传说中的《皮村文学》(第一辑)(第二辑)。白色封皮,每一本都厚厚的,有200多页,印刷得有点像高考冲刺前的习题集。工友们说,这是他们的慧瑜老师自己掏钱为大伙儿印的。

翻开《皮村文学》,近百名工友在这里“发表”过文章。第二辑的第194页,范雨素还为三位文学小组的指导老师特别写过“藏头诗”。翻到底封,上面印着两行“暗语”:“没有我们的文化,就没有我们的历史。没有我们的历史,就没有我们的将来。”

在文学小组里,工友们感到有尊严。他们有权利说,也有人愿听、肯听、有回应。

制造和猎杀?

顶着太阳,两个小院儿里的人说,范雨素26日一早是跑去市里跟出版社谈小说出版的事了。

另外几人急忙围上来,“哪家出版社?”

关于那本待出版的小说,范雨素曾在她的自述里梦幻式地勾勒过。“我原来没写过文章,如今,我有时间就用纸笔写长篇小说,写我认识的人的前世今生。我上学少,没自信,写这个是为满足自己。”

长篇的名字,范雨素想好了,就叫《久别重逢》。它的故事不是想象,都是现实。出版社的人面对爆红、自带话题且省事儿的人,有点喜出望外。

“觉得范雨素的文章怎么样?”

“文章是一方面,还靠宣传、营销、包装呢!”“能不能一直红,难说。”一些守在皮村、来回踱步的出版人吸了口烟说。看着越来越多的“竞争者”,他们在心中拿捏着价码。

这篇文章在网上疯传到第三天的同时,舆论场上有了不同的声音。有的说,群众喜欢猎奇,媒体需要点击,大家联手制造一个疲惫生活的英雄育儿嫂。也有人说,出于一种制造底层鸡汤的需求,我们制造出了范雨素。出于同样的理由,我们也在猎杀范雨素。

范雨素不再是一个人,她成为一群人的象征。面对艰辛生活昂起头颅的时候,她握紧的武器是书本,是希望。

在张慧瑜看来,媒体是势利的,范雨素随时可能“被失宠”。在电话里,张慧瑜“提醒”她,你可能不会红太久。“保持清醒,别慌!”

“底层是社会的一面镜子。媒体消费底层,没有错。但到后来会发现,有时底层也是很难被消费的,他们身上有许多很坚硬的东西。”张慧瑜说。

也许张慧瑜是对的,范雨素没有接受操纵。她躲到了“深山古庙”里。“我没想过靠文字改变命运。我习惯了靠苦力谋生,我对劳动并不惧怕。我还会做小时工,文学不是我的主要工作。”

四十年生活的磨砺让她的心性收敛起来,没有什么事情特别让她高兴或悲伤。在她口中,小海、小付、郭福来……文学小组的亲人们,还有两个需要她耳提面命的女儿,才是她的人生。“我不相信生活和命运会有什么改变。我年龄大了,没什么痴心妄想了,只希望这件事能快点结束。”范雨素说。

“她喜欢文学,但没有文学梦。”张慧瑜这样概括,她像是读透了人生这本大书一样,对人生、对命运、对遭遇,早年就已经形成了固化的、成体系的认识。在她看来,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,什么都打不倒她。挣一点稿费就已是范雨素生活的意外之喜。

责任编辑:杨林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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