饮水思源 慎终追远——宜兰“头城抢孤”现场见闻

“5、4、3、2、1，开始！”随着主持人一声令下，12支参赛队伍奋勇争先，纷纷以叠罗汉的方式，在涂满牛油的孤柱上惊险攀爬，力争第一个攀上顶点……

8月31日，农历七月最后一天。按照宜兰当地人的说法，当夜子时，是传统鬼月的最后一刻，正是“头城抢孤”登场的好时候。

零时许，在宜兰县头城镇抢孤文化园区，抢孤仪式正式开锣。今年共有12支参赛队伍，每队有5名选手，以踩肩膀、叠罗汉的方式，围绕抽签选定的孤柱，徒手向上进行攀爬。在人声鼎沸的广场上，12根高高耸立的巨大孤柱，每根长约14米，下端埋入土里1米深，柱子呈对称形状分布，每一根上面都涂满了厚厚一层牛油，粘稠顺滑的牛油让整根柱子毫无着力点，增加了徒手攀爬的难度。

孤柱的顶端，是一块用厚木板拼接铺成的大平台，约有10几层楼高、20平米见方，唤作孤棚。孤棚再往上，是30多米高的用青竹编扎成的孤栈，栈上绑满了肉粽、米粉、肉、鱼等祭品，琳琅满目，参赛者登顶后可以丢下分享给参观民众，可保佑来年风调雨顺。孤栈的最顶端是一面顺风旗，宜兰民众相信，抢得顺风旗者，全年可获得神明庇护，若将顺风旗插在船桅上，出海时必定能一帆风顺、满载而归。

头城抢孤是台湾岛内重要的民俗庆典之一，被美国《发现》杂志列为与西班牙斗牛、巴西嘉年华同等重要的世界民俗活动，这一习俗源自福建漳州，是由早期的闽南先民所传入。

据宜兰县兰阳博物馆研究员林正芳介绍，头城被称为“开兰第一城”，1796年吴沙率领漳州、泉州两地先民垦殖兰阳，头城是开垦的第一站，许多人在开拓过程中因战争、疾病、天灾客死异地。他们中绝大多数是孤身一人的“罗汉脚”，吴沙为了追思这群“无祀”的弟兄，引进了富有神秘传奇色彩的中元抢孤仪式，并代代传承下来，以表达对先民的追念普度之忱，以及发扬先民不畏艰苦、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。

“头城抢孤在准备过程中，除凝聚当地村民心力之外，也是一种文化的传承；在竞技时不只是团队竞赛，更重要的意义是纪念先人筚路蓝缕的拓垦精神，也有慎终追远、普渡孤魂的意义。”林正芳说，经过数百年演变，今天的抢孤活动已经焕发出新的活力，既能够攀孤会友、和宗睦族，也可以强身健体，丰富乡村文化生活，称得上是闽台间一项独特的民俗体育活动。

日据时期，“头城抢孤”活动曾被禁止，直到1991年，才恢复举办，并增添了新的内涵。高高的“孤栈”布满了祭祀食品，在活动结束后，这些食品被分发给弱势人群。头城镇中元祭典协会理事长柳万顺表示：“这项活动在今天仍具有慎终追远、砥砺人心，凝聚力量、扶助弱势的意义，并成为重要的传统文化遗产。”

记者在现场看到，由于孤柱上上下下都涂满了牛油，整个攀登过程异常艰难，是对选手体力和耐力的极大考验。比赛开始后，只见担负重任的“头手”，先往柱子上洒满冥纸防滑，再以麻绳绞紧孤柱，运用臂力、腰部和腿部的力量，一点点向上攀爬，现场惊呼声、喝彩声不断。过程中，选手们每爬一节，都得先用手刮去上方柱上的牛油，才能艰难地继续往上爬。如果没有把牛油刮净就往上爬，有的选手爬到一半就直接滑溜下来，白费一番功夫。

经过一阵精彩刺激的同台PK，来自罗东镇公所队的38岁队员林宗麟，率先爬到孤柱最顶部，之后再用过人的臂力与腰力，以“倒翻棚”绝技翻上孤棚。三分钟后，快速攻顶，锯下头城拔雅里“风神栈”的顺风旗，丢给棚架下围观的民众，前后仅花了8分33秒时间，夺得今年“头城抢孤”民俗竞赛的冠军。在众人的欢呼声中，“抢孤”达到最高潮。最后，“抢孤”以跳钟馗谢坛舞结束。

福建龙海市闽南抢孤习俗文化交流协会秘书长朱银枝是“头城抢孤”的常客，他曾多次率团参加“头城抢孤”“恒春抢孤”，向台湾民众展示了发源地原汁原味的抢孤民俗，受到热烈欢迎。近年来，以抢孤民俗为纽带，两岸民间文化交流越来越频繁。

本届“头城抢孤”，朱银枝再次带队来台观摩参访。期间，龙海闽南抢孤习俗文化交流协会与头城镇文化发展协会签订了《两岸抢孤民俗友好交流协议书》，并与头城镇中元祭典协会签订了《闽台抢孤民俗文化活动协议书》，双方将就抢孤民俗文化的研究、传承加强合作。朱银枝告诉记者，这两份协议的内容包括双方每两年至少组团互访一次、定期开展两岸抢孤民俗学术研讨会、共同整理编撰两岸抢孤民俗书籍等，这对于提升两岸抢孤民俗文化品牌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将大有裨益。

“抢孤是两岸共有的民俗，既能够攀孤会友，增进两岸宗亲之间的友好往来和血脉情谊，实现两岸一家亲；同时，也可以学习台湾‘头城抢孤’、‘恒春抢孤’等民俗盛典的举办经验和模式，为我所用，从而联合两岸力量打造好抢孤品牌，把抢孤文化保护好、传承好。”朱银枝说，两岸以抢孤为纽带互动交流，也是对两岸文化同根同源、一脉相承的最好佐证。

凌晨一点，抢孤活动顺利结束，选手们尽情往队友身上涂抹牛油，民众则互相分享着抢到的祭品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尽管夜已深，但数千民众仍然陶醉在浓浓的节日气氛中，追思着先辈不畏艰苦、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……（记者 刘深魁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