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狐夺冠 有人翻出本狂人日记

某君哥俩，暂且隐藏姓名，总之都是年轻时的看球好友。多年没见，消息渐渐少了。目前偶然听说，其中一个得了大病。最近正好回老家，就拐了个弯儿去拜访，想一起叙叙球。

没想到弟弟患的病已经好了，已经外出旅游。据哥哥介绍，这病大概是一种“迫害狂”之类，与莱斯特城夺冠后可能会被瓜分有关。

他出示了弟弟的一本日记，讲的都是狐狸城的故事，我看了确实很魔幻。

今天晚上，很好的月光。全民粉莱斯特城，嗨得有理。

我不见他，已是三十多年，是时候亮出我三十年狐狸城球迷的身份了。

“讲道理，我是狐狸城的老球迷了。永远忘不了1890年被波顿4：0痛击的足总杯，那是我们的首秀。我在大清东四网咖，和一个后来参加了义和团的兄弟，坚持看完了直播，哭的不成样子。”

“哦，不对，前清，是前清。”“嘘，大清亡国了吗？”“许是你在赵庄憋太久了。”“你来的太晚了，听说大清时代的狐狸城球迷都已排到五环以外了。”

侃球是很爽的，然而须十分小心。不然，那赵家的狗，何以会多看我两眼呢？他怕的有理。

要知道，阿拉上海来，算是见多识广的。

上海转播英超是很早的，莱斯特城98-00年前后，出现比例也很高。所以，我对温贵翁的白眼早有防备。早上小心出门，温贵翁的眼色便怪：

似乎怕我，似乎想害我。

还有四五个人，脸色也都铁青，交头接耳议论我，又完全不怕我看见。拉老三赶紧把我拽回了家。

我想：我同温贵翁有什么仇，同路上的人又有什么仇？只是去年把老钱先生的陈年流水薄子，踹了一脚，窥见了底细：切尔西内乱，曼联自从弗老爷以后也就那样，利物浦多年没冠，也就蓝月亮和千年老五热刺还算马马虎虎。

温贵翁虽然跟老钱有过过节，卖队长狂魔的名声在外，但一定也听到风声，代抱不平，约定路上的人，同我作冤对。

我明白了，怪不得他假惺惺地说：看着狐狸夺冠有愧疚感。

晚上总是睡不着。凡事须得研究，才会明白。他们——也有给麻辣隔壁德镇的老爷扇过嘴的，也有给人戴过绿帽子的，也有老子娘被债主逼死的；他们那时候的脸色，全没昨天这么可怕，也没有这么凶。

拉老三拖我回家，便反扣上了门，宛然是关了一头绵羊。拉老三是个老江湖，在西班牙、英格兰和法国，几家大姓都做过管家，遍尝酸甜苦辣。他越来越谨慎，从不吐露半点口风。越教我紧张，猜不出底细。

前年，南安普顿村的佃户来告荒，对我大哥说，他们村里的一个大恶人，给大家打死了：几个人便挖出他的心肝来，用油煎炒了吃，可以壮身子。

我以为他们在聊圣徒被瓜分的遭遇，便插了句嘴。佃户和大哥便都看了我几眼，他们的眼光，全同外面的人一模一样。

想起来，我从顶上直冷到脚跟。他们会吃人，就未必不会吃我。

中午，我迷糊了一会儿。

拉老三送饭进来，一块牛排，一把刀，一把叉。这牛排的五分熟，还隐约有血色，同南安村佃户描述的像极了。刀叉闪着光，滑溜溜地，看起来冷冷的，特别锋利。我吃了一口，软绵绵的，不知是牛肉还是人肉，便泛起了恶心。

我说：老三，我闷的慌，想出去走走。老三今天很反常，竟然没有拒绝，给我打开门。我开了门，就看见一个老头子慢慢走过来。他满眼凶光，有点鹰钩鼻，怕我看出，只是低着头，从眼镜片的上方暗暗看着我。

老三说，“少爷，今天请先生来，给你诊一诊。”我岂不知这老头子是刽子手扮的！无非是借了把脉这糊弄人的名目，捏一捏肥瘠：他一把拉过的我手，闭着眼睛，开始捏来捏去。想到老三的全名，拉-捏-利，我从顶上直凉到脚跟。

“不要乱想，静静地养。”艹，养肥了，他们自然可以多吃。他们这伙人，想吃人又鬼鬼祟祟，真要令我笑死。于是，便哈哈冷笑起来。

老头子赶紧跨出了门，走不多远，便低声对老三说，“赶紧吃吧”。老拉点点头。原来也有你！这一大发现，虽然意外，却也在意中！老拉早就跟人透露过，“我跟东家签了独立协议的，要分五百两银子的。”

黑漆漆的，不知是日还是夜。赵家的狗又叫起来了。狮子的凶心，鹰的凶悍，枪手的狡猾……

迷迷糊中，半梦半醒中，我看到三四个年轻人，好像没有瓦尔迪，穿着蓝色的衣服(怎么会，梦不都是黑白的吗？)年纪都不过20多岁，满面笑容，从皇权球场的左边，右边，和中间，朝着我走过来，对我点了点头。他们的笑也不像真笑，我便问他们：吃人的事儿，对么？他们仍然笑着，“不是荒年，怎么会吃人。”

我立刻晓得，他们是一伙的，是知道吃人的事情的。便勇气百倍，继续问他们，“对么？”他们不以为然了。“没有的事儿……”“没有的事儿？！南安村便吃了，还有书上写着，通红崭新！”“有许有的，这是从来如此……”说着，他们便大笑起来，脱掉了衣服，红色的，白色的……

我直跳起来，张开眼，他们便不见了。天气很好，月色也很亮了。

不能想了。你看那一伙青面獠牙人的笑，和佃户放出的话，明明全是暗号。照我自己想，虽然不是恶人，但自从踹了老钱家的薄子，可就难说了。

凡事总须研究，才会明白。古来时常吃人，我也还记得，可是不甚清楚。我翻开历史一查，这历史没有年代，没有地域，连地图上都懒得标注的赵庄的短短历史，也都歪歪斜斜写着“金元足球”几个字。

今天晚上，很好的月光。至于明天怎样，随便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