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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德康(左)受包工头喻克伦委托,为工友康树明(右)发放了35年前的200元工钱。

龙德康(左)受包工头喻克伦委托,为工友康树明(右)发放了35年前的200元工钱。

三名多年未见的老工友紧紧相拥。

三名多年未见的老工友紧紧相拥。

胡玉琪保存了35年的账目。

2月14日,大年初七,乐山市井研县周坡镇石马村6组,年味正浓。这两天里,68岁的龙德康家格外热闹,来客络绎不绝。龙德康喜笑颜开,登门者多是古稀老者,每人在签上名后,都能领到一笔钱。钱不多,200元至500多元不等。

这是一笔跨越了35年的“良心债”,欠钱者喻克伦是他们的老乡。

35年前,喻克伦带着他们70多人到贵州、广西修桥筑路,本想带着乡亲们一起过好日子,却不想连做几个工地都没拿到工钱,大伙们却饱经风雨。

捏着这些钱,见到白发苍苍的昔日工友,回味那些艰难的岁月,老人们嘘唏不已,这钱虽不是天上掉馅饼,却是他们35年前汗水与情谊的见证。

已经67岁的喻克伦也释然了,“虽然只有4万块钱,却是我的满腔情义。现在,我35年的遗憾终于了却了。”

  【还钱】

意外者:快忘了的工钱,35年后拿到了  14日上午见到华西都市报记者时,尽管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,龙德康还没能从最初的惊喜中恢复过来。“到现在想起来,都还是像做梦一样。”龙德康说,他是2月12日上午11点左右见到喻克伦的,在仁寿县曹家镇大堰村的刘家沟,那里距离石马村6组约2公里,是龙德康的老家,也是喻克伦妻子的老家。

在此之前,龙德康于2月3日接到过喻克伦的电话。“他说要回来把账了了。”龙德康说,当时听到这句话时,他的脑子“嗡”的一片空白,那是一笔35年前的旧账,连他自己都快要忘记。回过神来后,他问喻克伦准备怎么还,对方问他有没有银行卡,得到否定的答复后,喻克伦沉默了一下,说:“那就过年回来时再还。”

那天挂断电话后,龙德康没敢给人提这个事,35年的债咋可能说还就还,万一对方只是心血来潮说说而已呢?直到12日上午,确定所言非虚后,龙德康才通知了其他人。大家在喻克伦妻子的老家相见后,喻克伦当场拿出了现金。“反让我们有点不好意思。”龙德康想了半天,不知如何形容当时的感受,“那天气氛很好,中午大家都喝了酒。”

知情者:账目保存多年,这次终于兑现  与龙德康不同,已经70岁的胡玉琪,一直在等着这一天,并且也相信这一天会来。

胡玉琪的家,在眉山市仁寿县始建镇营山村5组,那里也是喻克伦本人的老家。“最近三四年,喻克伦每次回仁寿,都要来看我,都提了结账的事情。”胡玉琪说,但彼时话语间更多的是无奈。

直到2月9日下午4点多,胡玉琪正在家里看电视,喻克伦又敲响了他的家门。“来就喊我把账本子抱出来。”胡玉琪知道,这一次喻克伦动真格了,赶紧翻箱倒柜找出了当年的账本。胡玉琪和喻克伦是“帽根儿朋友”,上过初中有点文化,当年受托管理一些账目。后来虽然几经辗转,胡玉琪一直将手中的账目保存着,“我一直相信,肯定有一天会用上”。

  还钱者:

涉及人数近百,总共还了4万元  说是账本,不过是4张油腻泛黄的纸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姓名、金额。其中,最多的一张上有51个人,金额是8252.09元。“那只是其中一部分。”2月14日晚,已经返回贵州水城县的喻克伦告诉华西都市报记者,他2月8日早上8点08分从贵州水城县出发,2月9日上午赶回到了仁寿,一回来就到处找人还钱,见到债主就马上还上。

“从2月9日一直还到12日。”喻克伦说,有的是打电话通知,有的是请人带信。几天下来,他当面付了四五十个人的工钱。还有些人他不熟悉,便委托了几个代理人帮他转交,龙德康和胡玉琪就是他的代理人。喻克伦统计了一下,总共付了约4万元,涉及人数有近百人。

  【缘由】

起因:当年带着工人,跨省修桥筑路  胡玉琪保管的是什么账目,喻克伦还的又是什么债?“一切都要从1978年说起。”龙德康猛吸了几口烟,整理了一下思绪,缓缓地说:“那一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,我们应该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包工头。”

那一年,喻克伦和妻子还在处对象,也因此认识了妻子老家的龙德康。一个偶然的机会,听说甘孜州丹巴县到阿坝州小金县要修公路,很想闯出一番事业的几个年轻人相约就去了。在丹巴,几人又认识了当时资阳五隍区培德乡的一帮人。其中一个人叫黄汉全,和喻克伦等人相处得不错。

1980年末,黄汉全在贵州威宁县揽到了修路的活。“他就写信给我,喊我带人去一起干。”喻克伦说,自己便在当时的始建乡附近组织人,又让龙德康在当时的曹家乡附近组织人。1981年1月,一支三四十人的队伍拉了起来,成员主要来自仁寿县,少部分来自邻县井研,分几路赶往贵州。

  事发:

连做4个工地,都没拿到工钱  到威宁后接的第一个活,是修当时黑石头区到银厂乡的公路。“条件很恶劣,下了汽车还要走一整天才能到工地。”龙德康回忆说,就地砍树在半山腰搭成工棚,下雨时漏雨、刮风时漏风。“大家都很拼命,却一直没有领到工钱。”喻克伦说,“但黄汉全说,业主单位也没有付钱给他。”做了大约3个月,因为一直没有发工钱,工程便没再继续下去,有些人干脆回了四川老家。

之后,黄汉全又揽了两个修路的活,喻克伦也带着人去做了。其间,不断有人回四川,但也不断有人从四川过去,队伍规模常年维持在四五十人。“但这两个工地,依然没拿到工钱。”喻克伦说。

决定:自掏腰包还债了却35年遗憾  做了这几个工地后,喻克伦没有再回四川,而是继续在贵州揽活,后来全家定居水城县。“我没有回来,也让大家多少有些猜测。”喻克伦说,尽管大家表面上没说,但他知道有人私下怀疑,是不是他把工程款独吞了。喻克伦一再强调,黄汉全确实没有付钱给他。

“不管别人欠不欠我,我始终亏欠乡亲们。”喻克伦说,当年带出去的人,都是自己和妻子老家的人,本想带着大家一起过好日子,却不想连做几个工地都没拿到钱。多年以来,他都想自掏腰包把账结了,但一直心有余而力不足。

最近几年,喻克伦仍在不断接工程,去年挣了些钱,就先拿出来还账了,“虽然只有4万块钱,现在,我35年的遗憾终于了却了。”

  当年工友相约领钱没人提利息的事

1981 年 时 的200元,可以买近300斤猪肉。

工友们说:“35年的烂账能要回来,本身就很不错了,多一点少一点,都不那么重要了。”喜悦

工友35年未见,因领钱重逢  作为当年第9分队的副队长,也作为喻克伦还钱的代理人之一,龙德康负责代为发放25个人的工钱。这些人是当年由他召集,主要来自他的老家仁寿曹家镇附近和他妻子的老家井研周坡镇附近。

从喻克伦处领到钱后,龙德康又通知大家找他领钱,通知形式为电话和找邻居传话。

2月14日中午12时50分,65岁的康树明收到邻居传话,从5公里外的井研县乌抛乡玉皇岭村步行赶来。25分钟后,57岁的熊明轩从乌抛乡狮子村骑摩托车赶来。3名昔日的工友,尽管相隔并不遥远,但从贵州回来后便未再相聚。

  伤感

恩人已经过世,再也无缘相见  在龙德康家破旧但整洁的院子里,龙德康、康树明、熊明轩等人,共同回忆起当年那段燃情岁月。大家共同想起,当年如何用面粉去换了当地老乡的一头猪,也想起当年那一个个乏味的晚上聊天到深夜。而当龙德康扬扬手中的名单,轻轻说出“这个名单上的25个人,已经有4个人不在了”的时候,一瞬间都沉默了。

这4个人或是因病,或是因意外去世。他们的工钱,龙德康也是通知家人来领。有的下面有儿子,就让儿子来领;有的上面有母亲,就让母亲来领;还有一个没结过婚,父母也都去世了,就让其胞弟来领。有的人因为不认识,龙德康就让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,以便证明其和死者的关系,“老兄弟的血汗钱,马虎不得。”

4名逝者中,康树明最舍不得一名姓陈的工友。“他是我的恩人。”当年修黑银路时,康树明的左脚小趾被石头砸伤,因得不到及时救治化了脓。关键时刻,曾在部队上当过卫生员的陈姓工友,用嘴将他脚趾里的脓血吸了出来。进行简单处理后,又和熊明轩一起抬他下山治疗。“来回走了3天,在荒山里歇了两夜……”康树明忽然说不下去,把头埋了下去。

  进展

大多已经兑付,无人催讨利息  到2月14日下午6点,龙德康的名单上还有8个人没有去领钱。“估计很快就会付完。”喻克伦说,但名单可能会有遗漏,比如龙德康名单上的25人,有4个人是后来想起加上的,“这些我都认账,龙德康先代我垫付,我再想办法还给他。”

和龙德康一样,康树明和熊明轩也各领了200元。尽管钱不多,但两人签字时,脸上都满是笑容。“属于意外惊喜,200元钱拿去割几斤肉,或者给孙子买点玩具也是好的。”康树明说,关键是大家心头的疙瘩解开了,“这么多年,大家虽然嘴上不说,而且也没有催问过,但这个事情始终在那里悬着。”

龙德康算了一笔账,1981年时的200元,可以买近2000斤黄谷,或者买近300斤猪肉,相当于如今4000元钱的购买力。尽管事隔35年,发放仍按当年的金额进行,但所有人都表示,没有想过去催要利息。龙德康和胡玉琪也说,找他们领钱的工友们也说:“35年的烂账能要回来,本身就已经很不错了。关键是要回来了,多一点少一点都不那么重要。”

/第/一/评/  信义可偿债 律法防欠薪

李晓亮

这些年,在防拖欠民工工资方面,从中央到地方,各种清理整治行动从未间断,恶意欠薪确也大为减少。比如,年初国办还印发一个文件,是关于全面治理拖欠农民工工资问题的意见。人社部根据相关要求,表示要实行农民工实名制管理制度,严查拖欠工资,还乐观地开出时间表,希望四五年后,基本能实现“无拖欠”。

长期整治,成效初现,过年少了讨薪潮,算是一种新常态。那大过年的,欠债者满世界追着老债主们补发欠薪,还是算得上一个不多见的“奇景”吧。而且还非近年新债,而是不少债主们都已遗忘的陈年旧账。

这是个信义包工头的故事。还可算三十五年前“最早一批”包工头。以前每到年关,欠薪新闻看多了,包工头形象多少都被一度“妖魔化”过。但也有受夹板气的,成了“替罪羊”。本文主人公可算一个,“连做4个工地都没拿到工钱”可创纪录了。如今法律完备、用工规范度、防欠薪执法力度,与当时自不可同日而语,饶是如此,都还难彻底杜绝欠薪,何况当年?

虽然罪责不在己,但为欠下的共计四万薪资,包工头喻克伦还是抱愧负疚数十年。如今还债夙愿得偿,终可睡安稳了。百十人,一人最多几百块,这个良心债还是拖了几十年,可想或也有自家苦楚。虽是按当年金额还债,考虑到通胀因素,那几百块的购买力大不如前,一帮老伙计们却也都没计较。这厢将心比心,那厢求仁得仁。

“良心债”故事温情而正能量满满,也感佩于其间的信义情义道义。可债始终由欠薪而起,若说三十年前规则缺失,混沌摸索的草莽时代,欠薪或还债,全凭运气良心,还勉强说得过去。那今日规制律法健全完善,我们则宁可不要一个“良心债”故事的道德感召,也要一个所有劳动者尽享应有报酬与尊严的规范有序的务工市场。

责任编辑:陈锦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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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键词: 车祸 转弯过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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